霆深
十月的上海偶尔会来一场秋雨,天气雾蒙蒙的,气压低的让人喘不上气。就像这个城市给陈深的印象一样,她像一个永远睡不醒的老妪。
雨气氤氲,陈深裹紧了身上的灰呢子大衣,天气真是变化无常,上午还是晴空万里,这会儿的寒气却是钻到骨子的深处,吞噬着本是不高的体温
唐山海立了功。李小男下午兴致勃勃地准备了好几套衣服挑选,又匆匆化好妆,拉着陈深的手便要走。
陈深将她的手拉下去,又不是你立功,干什么这样激动。
李小男对着镜子擦多余的口红,作为你的妻子,你又是唐山海最好的朋友,我不能给你丢面子。
陈深眯着眼睛点了一支烟,在半透明的烟气中对她笑了一下,你还真把我当你丈夫。
李小男走了,陈深又在桌前盯着白金壳怀表坐了一个小时。
不巧,路上的雨越下越大。雨水浸湿了他的头发,陈深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四处寻找一个可以暂时避雨的地方。
一声汽车喇叭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。陈深回头看,黄色的灯光照到他的眼睛,他躲闪了一下,走到车窗前。
车门被人拉开,是驾驶员从另一边替他拉开的。
陈深望了那人一眼。那人说,上车。
陈深打量着他,又退了几步。
是辆日本车。
那人见陈深不动,拉了手刹,是唐山海让我来接你的。
陈深不是个爱说话的人。一路上他的头一直看向窗外,似乎是在数着这一秒有多少雨滴砸在窗上,下一秒又有多少雨水滑落下去。
车子停稳后,陈深终于回过头来。那人的眼窝很深,在隐约的灰色光亮中,只能看到亮晶晶的瞳仁和细如纤丝的睫毛,陈深想,这个人的眼睛有多温柔。
那人回头,对上他的视线,你好,我叫程霆。
陈深回以礼貌的微笑,我是陈深。
唐山海还是将他们再一次介绍给对方。他拍着程霆的肩,这是重庆的飞行员,立过功,比我的大多了。
他又搂着陈深的脖子,这是我们行动队的队长。
程霆眼里亮亮的,我们见过。
唐山海看向陈深。陈深笑着说,走,我请你喝酒。
车子在陈深的指引下来到了米高梅舞厅。门前是一排舞女,她们穿着极短的旗袍,在寒冷的雨夜中似乎能看到根根竖立的汗毛。
程霆收回视线,他要怀疑这些人下一秒就要倒下去。
陈深毫无例外的要了格瓦斯。程霆喝了一口,嘴里冒着白色的泡泡,他说,你不属于这里。
陈深说,什么。
程霆又喝了一口,在陈深耳边呓语般,我知道你是和我一起的。
陈深拿起酒瓶,笑眯眯的,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。程霆看着舞池中央摇曳的人们,我的故事很无趣。
又对上陈深眯着的眼睛,我不像你,桃花泛滥。
他看到有秀丽的舞女时不时的往他身边这个人身上瞟。程霆捏着酒瓶的边缘,不断地抚摸着光滑的瓶身,他似不经意的问,刚才那个挽着你的女人是谁。
陈深掏出一听香烟,是我妻子。
程霆站起身子,你爱她吗。
陈深将红色的毛衣领子往大衣里塞了塞,直到看不见。他递给程霆一支香烟,日本樱桃牌,我抽日本的烟就像你开日本的车一样。
程霆走了,他穿着军绿色的衬衣,像一个战士一般,他留下一句话。
他说,我不抽烟,我痛恨一切火星。